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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龙琴

第四章 龙琴

皇海最后一个走进歌颂圣堂,小舒低头跟在他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蹑手蹑脚,闷闷不乐。

路黎站在议事圆桌旁,夏可正用手帕为他擦去脸上和衣服上的果汁酱汁。圆桌周围已经坐了一圈人,只剩下两个空位,分别留给小舒和皇海,显然没有他们的位置。

小舒注意到路黎,脸上绽开一抹微笑,挽起宽大的袖口,悄悄向他招手。

路黎用手指了指小舒,又摆摆手,意思问她“不要紧吧?”

小舒嘟着嘴,用双手在眼前揉了揉,做哭泣状,意思是说“惨死啦!”

“咳!”

皇海好像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冷冷咳嗽一声,小舒吓得浑身机灵,垂下双手,再不敢做其他小动作,规规矩矩地来到位于主神奥伽罗神像正下方的神座旁,刚想坐下,谁知皇海又咳嗽了一声。

小舒又一个激灵,停止动作。

“今天神明大人做了错事,还请您站着议事。”

小舒脸一红,咬了咬樱花色的嘴唇,偷偷向皇海翻个白眼,乖乖站在神像下。

“路黎,你跪着议事。”皇海的声音阴魂不散。

路黎叹口气,晃晃肩膀,慢悠悠地单膝跪下。

“我不是让你行礼!给我双腿跪下!”皇海喝道。

在东方国家,单膝跪地,右手握拳置于胸口是标准的君臣礼仪,而双腿跪地则是用于道歉和认错。

路黎狠狠出了口气,抽了几下鼻子,不情不愿地将另一条腿跪在地上,学着小舒翻白眼。

希尔格——或许现在应该叫她雪玟——那个对路黎恨之入骨的精灵少女就坐在他对面,一直狠狠盯着路黎,似乎想要用目光将他切成碎片。

歌颂圣堂是安吉村用来召开重大议会或者大型祈祷活动的场所,一百年前由丹庭工匠修建完成。圣堂由64根十米高的苍河岩石柱支撑,整体呈灰白色,顶棚铺有一层圆形火山灰晶体玻璃,上面有关于神魔终极战争阿斯拉贡之战的幻想浮绘,中央悬挂一盏雕工精美的水晶石大灯,可以无火自明。圣堂墙壁雕刻着巨大的神像,从主神奥伽罗到天使长斐萨罗斯,全部位列于此。圣堂内共有近三千个普通席位,呈圆弧状阶梯排列,共有十层,可以容纳全村人出席议会,圆弧正中高高耸立的主席台上放有一个古旧的黑木圆桌,据说千年以前蓝什米加曾在这张桌子上指挥过数场大规模战役。现在,只有村里地位最高的几个人才能坐在它的周围。

这次议会参加的人数极少,普通席位上空无一人,整个圣堂显得肃穆空旷,但中央圆桌边坐满了人,除了村长莫里尼外五长老也全部到齐,还有几个村里德高望重的前辈,都是些白发苍苍的老人。

路黎跪下后,圣堂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慈眉善目的老村长莫里尼说道:“路黎闯下的祸大家应该都知晓了吧,这次议会主要是商讨关于路黎冒犯外界女子一事的处罚决定,我们一定要给……”

“不用处罚了!”

雪玟拍案而起。

众人闻声变色,路黎眼眉一跳,心道这个精灵少女怎么突然大发慈悲了?但看她的表情怎么都不像宽恕自己的样子啊。

“我是说,不用你们处罚!把他交给我就行了,我要一刀一刀剐了他!”雪玟咬牙切齿地说。

好吧,还是那个凶神恶煞。

路黎心中叫苦,赶紧向和蔼的老村长投去求救的目光。

莫里尼温和地笑道:“小姐,路黎确实有过错,但他也是为了守护安吉村,职责所在,只是手段不对。他毕竟是我们安吉村人,即使有错,也罪不至死,何况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哦?是吗?他如果真认错了就现在把右手剁下来看看!”雪玟冷冷道。

路黎看看自己的右手,低声道:“其实,其实我用的是左手……”

谁知精灵耳尖,一下就捉到了路黎的牢骚。

“这就是你的认错态度吗!”雪玟暴跳如雷,“管你是不是安吉村人,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就要翻上桌子冲向路黎。

路黎连忙向后躲闪,小舒急得大叫起来:“不就是打几下屁股吗?你去打回来就好了,干嘛非要小黎偿命?!”

雪玟一听更是羞愤欲死,刷地一下又把猎刀抽出。

“哎呀,神明大人你就不要添乱了!”夏可喊道。

“可是小舒不懂嘛,她如果想消气的话随便打小黎和小舒的屁股,打多少下都行!干嘛非要杀人呢?我倒觉得打屁股是很亲近的行为呢!”

雪玟气的浑身发抖,高贵的精灵族何时受过这等羞辱,转头向小舒怒道:“我还以为天使都是智慧与力量并存的神明!没想到竟然有你这样的笨蛋存在!简直有辱神庭!”

小舒一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满脸委屈。

路黎蹭地一下跳起,指着雪玟的鼻子:“我警告你,骂我打我都可以,因为我确实有错,但你不许侮辱小舒,侮辱小舒就等于侮辱安吉村,侮辱蓝什米加!”

“蓝什米加如果知道有你这样的人渣后代估计要气的活过来!”雪玟猎刀一挥,”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

“你个疯女人!不对,是疯精灵!”

“你再说一遍?!看我撕烂的嘴!”

也不知是谁点燃了导火索,场面突然失控,变得剑拔弩张。在座的众多安吉村长辈大多没有见过争斗场面,过惯了安宁祥和的生活,一辈子颂神祭祀读书喝茶种花散步,哪见过这样激烈的场面,一个个惊得面色发白,纷纷捂住衰老的心脏,大口喘气。

“砰!”

有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在空旷的圣堂里回荡,宛如洪钟震响。

混乱的场面突然凝固,圣堂里一片安静,只有路黎和雪玟在激烈争吵过后重重的喘息声。

皇海将按在桌上的手翻开。他的手宽大粗糙,不像其他安吉村人那样细嫩,但没有人觉得它很丑陋,因为那才是战士的手,因为有这双手安吉村人才可以安心颂神祈祷,休养生息。

皇海的手掌下是一枚金色的盾徽,四周雕刻着精美的蔷薇花纹,正中一柄长剑,剑身上刻有“雪玟-希尔芙”的字样。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丹庭皇室御赐的徽章,只有皇族身边的重臣才会拥有。”皇海盯着盾徽,声音如刀,“雪玟小姐如此失态,不觉得有辱丹庭皇族的颜面吗?”

雪玟呼吸一窒,握刀的手紧了又松,最终收刀入鞘,坐了下来。

皇海看了雪玟一眼,又转向路黎:“路黎言行轻薄,又大闹集市,更重要的是把神明大人带坏了!”

“无理!绝对不是这样……”小舒连忙道。

“听我说完!”皇海一声低吼打断小舒,“路黎数罪并罚,即使砍掉一只手也不算严重。”

“我了个天使姐姐,皇海老头你真要……”

路黎说着就要爆发,夏可赶紧拉住他。

“但是……”皇海话锋一转,“路黎犯错也是因为守卫村子的职责所在,如果小姐真的对安吉村心怀不轨,那么路黎反倒是做了好事。安吉村一向奖罚分明,不包容一个恶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所以,一切问题还要等雪玟小姐亮明身份以后再做定夺。”

皇海一番话不知不觉间将责任甩给雪玟,众人的目光也聚集在这个一身水绿色的美丽精灵少女身上。

雪玟沉吟片刻,正色说:“刚才确实是我失态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丹庭帝国皇家禁军副统领,龙琴公主的贴身侍卫,二等护国勋——雪玟-希尔芙。”

“果然是风神裂家族的亲卫啊!”莫里尼第一个笑了起来。

在座的其他长辈也面色放缓,只有皇海一人面不改色。

气氛一下子变得和睦,也许是受到感染,雪玟也难得轻笑一下,她本就生的十分漂亮,这一笑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但路黎没空去感叹雪玟的美貌,现在的情况他有点搞不懂了,原本关系十分紧张微妙的议会怎么一下子就变味了,这种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不论怎样,一旦村长、长老们与疯精灵成了一家人,那自己可真就要陷入悲惨世界了。

想到这里不禁满脸沮丧。

“当年啊——”莫里尼眉目慈善,看雪玟就像是在看亲孙女一样,“西苏伦霍帝国想要抢夺安吉村的圣器,安吉村眼看就要遭受灭顶之灾,幸好丹庭帝国开国皇帝风神裂一世南征,推翻了西苏伦霍政权,安吉村才逃过一劫啊!”

“是啊!想想风神裂一世真是了不得的英雄!”叼着烟斗的阿格道长老竖起拇指,“他不但推翻暴政,拯救苍生,还下令丹庭军队不得扰乱当地居民安宁,尤其不可对圣器起歹心,所以当年即使军队从村子边经过,丹庭人也没有丝毫抢夺七裂羽的打算。”

“没错!”莫里尼说,“虽然风神裂一世甚至不知道安吉村的存在,但他的恩情我们安吉人还是世代铭记的!”

路黎听得目瞪口呆。

我了个天使姐姐,原来是风神裂一世开国时造的孽缘啊!这得有多久远了?四百年?还是六百年?而且人家风神裂根本都没来过村子,谁能保证他本人知道七裂羽的存在后不会出尔反尔呢?真是造孽啊!

路黎心里大吐苦水。

“等一下。”最爱掉书袋的巴立长老推了下瓶底厚的眼镜,“雪玟侍卫所说的龙琴公主可是那个率军抵御北方兽族入侵的传奇公主?”

“没想到公主大人的事迹传到了千里之外。”雪玟有些惊讶。

“岂止是传到,简直家喻户晓啊。”巴立长老年轻时就喜欢英雄史诗,在安吉村也是负责管理大图书馆,现在即使年纪大了,每每谈起某个英雄的传奇事迹他还会露出小伙子一般的向往激动。

“丹庭帝国作为北方第一大国,担负着抵御兽族入侵的重任,一旦丹庭防线被突破,人族难免遭到兽族屠杀。然而六年前丹庭帝国正值内乱,兽族趁机发兵南下,丹庭帝国四分五裂已经无力抵挡,眼看北方长城就要被兽族攻破。年仅十四岁的龙琴公主临危请命,亲自到长城驻守。龙琴公主是现任丹庭皇帝风神裂十七世的小女儿,不但天资聪颖而且容貌倾国倾城,更厉害的是她自幼便可与鸟**谈,擅长驭龙,是千年不遇的奇女子。龙琴公主抵达长城后,并没有与兽族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而是凭借自己的天赋尝试与兽族交谈,传授他们种植、纺织、建造、机械等技术,帮助他们度过极北冰原寒冷漫长的冬天。兽族心生感激,一年之后就停止对长城的进攻。龙琴公主凭借她的智慧与胸怀换来了和平,避免了人族兽族双方巨大的伤亡,不仅获得丹庭军民的爱戴,更赢得了兽族的尊敬,兽族称呼她为穆丝洛比媞,在兽族语里这是智慧女神的意思。第二年,兽族出兵帮助龙琴公主的父亲风神裂十七世平定叛乱,丹庭帝国经过长达十二年的分裂后再次统一。兽族首领阿卡泽承诺,只要龙琴公主在世一天,兽族绝不再侵扰人族的一寸土地,她就是人族与兽族的和平之徽!”

巴立长老滔滔不绝地说着,路黎也不知不觉听得入神,他一向不关心什么英雄事迹、国家兴亡,比起这些,研究一下果树的种植方法似乎更有意思。不过,听巴立长老一说,路黎也对这位传说中的公主心生敬意,毕竟兽族凶悍异常,茹毛饮血,普通小女孩别说去和它们交谈了,单是见一面就要被吓死。

“原来雪玟小姐是英雄公主的侍卫,那更是我们安吉村的贵客了!”莫里尼温和笑道。

路黎一愣,心呼完了,现在疯精灵身上有了英雄公主的光环,那说话分量绝对不一样了,她要是还想砍自己的手,估计没人会反对了吧。

雪玟微微点头回礼,眼中却闪过悲伤的神色。

莫里尼察言观色,皱眉问道:“雪玟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这次来安吉村所为何事?”

雪玟咬咬嘴唇,突然起身向莫里尼弓身行礼:“我这次来,是想求村长救救公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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